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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的邊緣,隱約可見一雙緊抓著崖壁的手。
在這個少有人經過的山路,旅人咬著牙,幾乎是一點一點地在盤算著還有多少力氣可以繼續攀著崖壁上的石頭。
每當有人經過,她就會發出虛弱的喊聲,她知道,如果喊得太大聲,用掉太多力氣,接下來她能撐住的能量就會再少一些。
曾經她也在剛掉下去的時候大聲呼喊過,只要聽到一點腳步聲她就會滿心懷抱著希望用力呼救著。
來往的行人有些並未駐足,有些被聲音吸引過來,趁她雙手沒有餘裕的時候拿走她身上的食糧,然後放她繼續掛著,她身上現在已經沒有足以讓她補充能量的東西了。
原本她期望著,有人拉她上來之後,能好心遞給她一些食水,讓她飽餐一頓之後結個善緣,能夠繼續踏上旅程,也許未來的旅程她也會幫上誰,接下來的旅途可以互相扶持。
曾經也有幾位善心的人們,經過的時候試圖拉她起來,卻在她努力騰出一隻手握上去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嫌髒、也許是因為肌膚的觸感太過粗礪…諸如此類的理由—把她的手甩開了。
已經幾乎忘記了她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把重心撈回來、再度用穩定的姿態雙手抓緊岩壁,她心裡多少意識到無法責怪她們,好歹她們曾經伸過手…而這樣的寬容也即將在咬緊牙關中被快速消磨。
她現在只求有個甚麼都好,至少讓她可以不用繼續在崖邊苦撐,爬上去之後可以讓自己喘幾口氣,用所剩無幾的體力繼續爬行著,接著乞討也好、吃野果喝山水也好,靠著自己的力量慢慢恢復過來,繼續她未竟的旅程。
也想過要雙手一放聽之任之,也許她只是在等,等到所有資源、力氣、意志力都用完了,到那時的放手也許就不算褻瀆生命的惡舉,只是自然現象罷了。
遙想自己也曾有過嬌嫩的雙手、婉轉的嗓音、識字懂算的能力跟靈巧的工藝,她知道只要讓她緩過勁來,總不可能比那些小偷騙子強盜過得更差。
但隨著時間過去,甚至有人只是靠在崖邊問她:
「如果妳有用且無害,為什麼獨自掛在崖邊這麼久?」
「妳都已經掛在那裏這麼久還沒死,表示其實妳不太需要被拉上來,有更多人比你需要機會。」
喉頭一哽,她說不上來,這些話也在無形中慢慢抽空她的精力。即使心裡很想大聲吶喊「見死不救的你們就是甚麼好人嗎?」這類的話,也在看看自己的手就在他們腳邊的危機四伏感下吞了下去。
今天也只能掛在崖邊笑臉迎人,即使滿臉泥沙與雨水、即使力氣快要用完了,她也得撥出一點力量抬起嘴角,為了討好那些虛無飄渺的、有可能發點善心拉她起來的路人們。
她還掛在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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